August 13, 2016

北德之旅(一):Köln 再訪科隆

德國時間8月13日清晨七點,歷經16小時飛程的我們抵達杜塞道夫(Düsseldorf)機場,老哥記錯時間了,當我們在接機大廳遍尋熟悉身影時,他還在樓上餐廳補眠。老哥從亞琛(Aachen)開車過來杜塞道夫需兩個小時,可是五點就起床了。

終於見到老哥的Audi車了,一台外型相當普通的十年老車,車尾Audi四環相扣的標誌以不見蹤影,完全沒有名車的姿態,但環顧停車場四周,Audi、Volkswagen、Benz、BMW等在台灣被視為進口名牌在此卻俯拾即是,哪有名不名的問題呢。德國的汽車產業從19世紀末就開始了,1913年嘗試建一條專門給機動車行駛的實驗道路,1931年便造出全世界第一條高速公路,至今德國高速公路仍是許多駕車愛好者欲親身體驗的天堂,而且恐怕是歐陸目前唯一允許「無速限」的高速公路。



高速公路

搭上老哥的Audi手排車一路往西南亞琛的方向馳騁,沿途聽老哥講解德國的駕車文化。所謂「無速限」並非字面上單純,而是在沒有臨時規定下可無速限駕駛,臨時規定會因交通流量、道路狀況、氣候...等各種不確定因素出現,因此路上的速限標誌大多是電子看板,隨時更動速限,駕駛人在享受飆車的樂趣之餘千萬不能忽略變動中的速限數字,違規被抓到會「吃不完兜著走」。

德國高速公路上車速由內到外遞減,跟台灣的規矩很像,但在台灣規矩只在「道德規範」層次,不遵守也不會怎樣,幾月前交通部研擬「烏龜車」禁行最內側道路還引起一番討論,後來不了了之。在德國,規矩是「慢車一律靠右」,內側車道只供超車,若前方沒車可超請自動靠右,而且如果遇上後方跟上一台比你還快的車,請你也自動靠右讓對方超越,所以開車時瞞需要聚精會神的,前後左右都得留意。德國的「無速限」來自大家的遵守規則,幾乎不會看到從右方超車的畫面,更不會看到內側車道有速度一般的車輛。若是有那一兩輛違規的車子,德國人會下意識地反應:「吼!果然,黃牌的(其他歐洲國家車輛)!」有時遇上來自英國的車輛便虧他一下:「好吧,你盡量開吧,再兩個月的。」(英國即將脫歐)

在德國,規矩就是規矩,一旦寫進明文規定便是鐵則,逆犯者要看你運氣,警察沒抓就沒事,一旦被盯上只能任它宰割,保證荷包大失血。老哥的一位朋友曾在路上對著測速相機比「YA」的手勢,不久幾十歐的罰單就上門了,警察根據法規中一條「禁止對值勤中的警務不敬」,警察認定你不敬就是不敬,爭論無用,老哥說:「有人評比過,德國的『波利仔』是全世界最機車的」,用台灣腔念德文「polizei(警察)」就是「波利仔」。

老哥的速表從120到140,接著上衝160至180,但車窗外仍不乏呼嘯而過的大小車輛,德國卻仍能守住極低的車禍率,不禁佩服這個國家。19世紀末德國開始發展汽車產業,是汽油車與柴油車的發明地,到20世紀初發明了高速公路,德國可說是汽車產業與駕車文化的始祖,也是文化的維護者。

再訪科隆大教堂

在車上,三年沒回歐陸的老姊口沫橫飛地描述曾經旅行的軌跡,想與老哥這一年半載在歐洲的壯遊較勁,猛然提到科隆(Köln)與科隆大教堂,才終於讓我差得上嘴,但也同時凸顯唯一沒去過科隆的人--老媽,老哥隨即問:「那要去科隆嗎?要去還來得及喔!」老姊猶豫:「可這樣我們還有沒有時間逛亞琛,晚上還要去馬斯垂克(Maastricht)耶....」老哥當機立斷,精明地重新安排行程,然後方向盤一轉駛進一條系統交流道,往科隆的方向前去。

2012年老姊帶我去科隆,那年老哥還沒踏上德國的土地,我還替他買了星巴克city cup,如今科隆已成他口中的「我的停車場」,他熟練得駛進科隆市區,鑽進大教堂底下的停車場,找到一排編號Q的停車位,說:「這是最靠近科隆大教堂的位置,出口上去就在教堂腳底下了。」四年前我跟老姊是搭火車來的,一走出車站大廳就被印在落地窗上的科隆大教堂震懾,那畫面是大教堂的右側身影,今日從地下室停車場入口上來,映入眼簾的是大教堂左邊的側影,我已有心理準備免於被那張牙舞爪的黑影嚇到,倒是第一次來的老媽似乎無動於衷,不愧是見過巴黎聖母院和凡爾賽宮等場面的人。




科隆大教堂(Kölner Dom)一見如故,依然氣勢磅礡聳立在眼前,是世界第三大的哥德式教堂,我們三兄妹還為「第幾大教堂」的定義爭論不休,這倒是點起三年前在西班牙塞維亞(Sevilla)的回憶,當時我們也曾因塞維亞聖母主教堂爭論過一回,經查後得知塞維亞聖母主教堂是世界上「總體面積」第三大教堂,若僅計算哥德式教堂的話則名列第一,科隆大教堂則是在哥德式教堂中「總面積」排第三的教堂,不過在「高度」序列上排名第三則不論樣式的教堂,而且在曾在1880-1888年間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築物。

西元1164年神聖羅馬帝國國王斐特列一世將「三王聖龕」從米蘭大教堂移贈給科隆大主教,科隆從此成為基督教的核心重鎮之一,1225年開始大教堂的建造計畫,一蓋就蓋了六百多年,到1880年才終於完成,大教堂蓋幾百年在歐洲早就不是新聞了。二戰時期,科隆大教堂未能免於戰火劫難,據說近90%建築體遭到破壞,戰後即啟動看似永無止盡的修復工程,不管何時來到柯隆大教堂,鷹架永遠是主配角之一,幾乎沒見過完整的全貌,為了這漫長的修復工程,還在教堂後方的地下室成立維修工廠,隔著玻璃落地窗偷窺工廠內堆疊的教堂殘塊,如藝廊般精彩。





為了把大教堂裝進相機觀景窗中,我們不斷往後退,幾乎退出教堂前大廣場,不僅拍下了教堂全貌,也望見這座偉大的歷史建物與人群互動的小細節,廣場上導遊講解的聲音此起彼落,操著各國聽懂或不懂的語言,觀光客們趨前赴後引頸翹望,只為把教堂裝進相機裡,和我們一樣。

廣場有幾位塗鴉藝術家,或蹲或跪在地上繪圖,且一致朝向教堂的方向創作,有畫一雙眼睛、有畫慈祥的母親、還有畫可愛的海豚...,無論畫面呈現的是甚麼,在巍峨的教堂前總多了點虔誠的味道。然而,這裡也發生過不好的事情,2015到2016年的跨年夜,科隆大教堂廣場發生集體性侵和性騷擾事件,科隆警方共接獲近800件報案,指稱當天教堂前廣場一群來自北非或阿拉伯的外籍人士對參與活動的女性做出攻擊行為。今年1月9日一位來自瑞士的行為藝術家Milo Moiré走到科隆大教堂前,褪去一身衣裳,裸體舉牌為跨年的集體性侵事件抗議,牌上寫:「尊重我們,即使裸體也不是你們的玩物!」廣場所富含的開放功能並沒有因為宗教的佇立而受侷限,更可能是刺激表現、矛盾、衝突、與對話的位置。





上回來的時候教堂已打烊,這次不能錯過進入朝聖的機會。遠觀已震撼的建築物,近看則填滿精緻細微的雕琢,像寶貝球般抓住所有你的目光,隨著造訪歐洲大教堂的次數變多,類似的心得一再浮演,我很難想像當年建造這些教堂的工匠們是多麼虔誠,只會歇斯底里地碎念著這些人真是太瘋狂了,但或多或少能懂人為什麼如此依賴信仰,尤其是在被稱為「黑暗時代」的中古世紀。




157公尺的外觀高度拉著教堂內部的觸天穹頂,這就是哥德式教堂元素的本意,透過建築向上延伸的意象讓信徒感覺更靠近上帝,能懂為什麼教堂總愛爭「高」了吧。「妳只要看到尖拱、飛扶壁(有時候只有扶壁)、彩色玻璃窗,就是哥德式建築了」老媽又在旁不自覺扮演起教師導覽的角色,但這句話我們已經聽不下百遍了,又自從帶老媽踏上歐陸土地尋訪各教堂後,這段話更聽到滾瓜爛熟。2013年描寫西班牙塞爾維亞主教堂的日記裡已有描述哥德式建築藝術的由來,科隆大教堂更被公認為哥德式教堂的極致作品,它建造之初是參考法國的亞眠大教堂,兩者皆為哥德藝術頂尖時期的大作。



彩色玻璃是科隆大教堂的特色之一,每片窗框宛如一幅畫作,畫著聖經裡的故事。我個人比較喜歡拼貼式的彩色玻璃畫,有點解構但又未完全拆解的那種,但科隆教堂裡的彩繪窗大多是寫實立體的繪風,倒是有片「不知所云」的格子畫令我印象深刻,五顏六色填在每個格子裡,遠看像電視機失去訊號的畫面,近看像數位影像檔的畫格,我把相機顯像湊給老姊看並開玩笑說:「妳看我相機的解析度多差!」





科隆大教堂的鎮堂之寶就是12世紀被神聖羅馬帝國國王斐特列一世從米蘭大教堂班國來的「三王聖龕」,又稱「東方三博士」的遺骨。在有關耶穌出生的藝術作品中,除了馬廄、聖母與耶穌等熟悉的角色與場景外,也常看到一些朝著聖子朝拜的其他人士,據聖經記載,耶穌出生時有「來自東方的博士」觀測星象而得知有神蹟降臨,遂跟著星象來到耶穌的出生地朝拜,後來才衍伸出「東方三博士」的稱呼,他們分別帶來黃金、乳香、和沒藥,常出現在相關的雕塑作品中。不過,科隆大教堂的三王聖龕今日不得參觀,只能隔著柵欄引頸望著幾十公尺遠那端疑似聖龕的黃金寶櫃,搭配一旁東方三博士朝拜耶穌的畫作與雕像。


星巴克德國city cup旗艦店

離開大教堂後,我們隨著老哥熟悉的腳步在附近閒晃,老哥介紹教堂腳底下的一家星巴克,賣有德國最多個城市的city cup,簡直旗艦店,哪裡沒買到的就到這裡買,沒去過的也收的到。為了使用星巴克的廁所,我們點了杯咖啡假裝席座啜飲,這已是慣性了,在歐洲難有免費的廁所,無論在希臘雅典、瑞士蘇黎世、葡萄牙里斯本,星巴克的廁所都設有密碼鎖,而密碼只會出現在你買東西後的收據上,以此方法杜絕為消費的旅客。誰知機關算盡後,偏偏這家旗艦店的廁所完全沒有加密,心底暗叫白花了四杯咖啡的錢,我們終究是有臺灣人根深蒂固的投機心理啊。



雙頭鷹與11滴眼淚

老媽對星巴克沒興趣,倒被一旁另家咖啡店店門口上的徽章吸引,那是科隆的市徽。「徽章」是歐洲在中古世紀發展出來的,封建時期每個地方都被貴族領主所掌控,貴族依賴在地農民的稅糧,而農民依賴貴族的保護,因此領主需要擁有一枚專屬的「徽章」來標示土地的所屬。除此之外,領主之間也常會互相爭伐侵占,很需要高於一般的軍事武力保護,「騎士」角色因此出現了,他們是經過軍事訓練的貴族階級,而且具有崇高的道德精神,騎士選擇願效忠的領主,授旗冊封,有時在地方上保護人民,有時會在各地遊歷,與他人決鬥,決鬥時因兩方都身穿厚重的鎧甲不見臉面,「徽章」成了標示騎士身分的憑據,在希斯萊傑的經典電影《騎士風雲錄》中有演,一個平民老百姓為了佯裝成貴族階級的騎士,除了需要行頭外,還要有貴族(領地)名稱、徽章、以及有關這領地的色彩故事,才會讓人相信你是騎士。

回頭說說科隆的市徽吧,是一隻「雙頭鷹」帶著一面畫有「三冠」與「11滴眼淚」的盾牌。科隆市徽原本只有那面盾牌,「三冠」指東方三博士,「11滴眼淚」講的是此地於4世紀中發生的聖烏爾蘇拉(Saint Ursula)傳說,相傳烏爾蘇拉是一位嫁到異教區的天主教公主,為了信仰的虔誠,她要求婚約延期三年並帶領10位貞女領袖前往羅馬朝聖,隨行還有一萬多名貞女,又稱處女朝聖團,然而當她們朝聖歸來經過科隆時,被當時入侵的匈奴人逮到,匈奴王求愛不成便將一行人集體殺害。「雙頭鷹」是科隆1475年被神聖羅馬帝國封為「自由城市」的徽章,一顆代表神聖羅馬帝國,一顆代表普魯士王國,當時兩帝國是一樣的;自由城市是指國王同意自治、可擁有自己的法律的城市,在那個時代,國王常因管不住地方的封建諸侯便頒布封賞,透過「我封你」的動作保護統治的權威與掩飾大權削弱的情況。


路德維希博物館(Museum Ludwig)

沿著教堂左側的巷道我東方走,穿過被飛扶壁凝視的狹長廊道,進入另一座建築群,這座建於1976年的現代建築明顯和中世紀哥德的大教堂形成對比,由波浪狀的外型與毫無裝飾的表面平舖在大教堂的腳踝邊,長得不高,但綿延地很廣。若說科隆大教堂是粽教的聖地,那這座現代建築就是藝術的聖地之一了,除了歌劇院與音樂廳外,更是著名的路德維希博物館(Museum Ludwig)所在,藏有大量現實主義、表現主義、達達主義、抽象主義...等現代、當代和前衛的藝術作品,另外還藏有大量畢卡索作品,僅次於西班牙與法國巴黎的畢卡索博物館。

細數起來,這博物館還真厲害,但我們只有時間晃過去,順便聽老哥講了離奇的建築設計,建築後方有片圓形廣場,下方是一個國際會議廳,但因為設計不良,召開會議時會聽到上方人來人往的腳步聲,因此,如果哪天在這廣場附近看到阻擋行人路過的警衛,就代表底下正在開會。原來德國也會發生這種事。



萊茵河

現代建築再往東走就到了萊茵河畔了,四年前老姐和我曾在萊茵河畔的一家餐廳吃德國豬腳,這次是要走上或亨索倫鐵橋(Hohenzollernbrücke),橋的名稱實在太威武了,就是統治德意志地區六百年的或亨索倫王朝,但這條鐵橋的歷史只有一百年,起建於1907年。原本霍亨索倫鐵橋是由三座平行且樣式一樣的鐵橋構成,一條供公路使用,兩條給鐵路使用,但二戰末期被節節敗退的德軍自己炸毀,以阻攔盟軍的攻勢;戰後重建的霍亨索倫橋只供火車使用了,並加蓋兩邊的人行與自行車道。火車自東往西過橋後,直接駛入德國重要交通樞紐站之一--科隆火車站,霍亨索倫鐵橋、科隆火車站、科隆大教堂三者形成一條空間軸心線,也是科隆的核心地帶與重要地景。

霍或亨索倫鐵橋上除了欣賞寬闊的萊茵河與遙望兩塔衝天的科隆大教堂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來自世界各地千萬人手的「愛情之鎖」,密密麻麻塞滿人行道與鐵軌之間的鐵網,幾乎不見一絲縫隙,鎖不到鐵網的就鎖在別人的鎖上,一串串地又成一條鎖鍊,化作語意是否為「愛情建立在別人的基礎上」?XD 老哥在2016年春天也在這鎖上了一枚,看他徘徊尋覓了好久才在大海中找到自己的那根針,明顯是來自台灣的鎖,上面有台灣中油的符號。






霍亨鎖輪鐵橋長400米左右,花了我們30分鐘的緩步才度過萊茵河,來到靜謐的河的彼岸,科隆大教堂已離我們很遠了,但兩座尖塔仍彰顯著幾百年來的屹立不搖。我們在此岸合照了一張後,再沿著原路走回去,結束這短暫兩小時的科隆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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