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y 18, 2013

愛爾蘭(四):莫赫懸崖

記得最後一次參加旅行團的導遊行程是2005年寒假的紐西蘭,行程塞滿緊湊的拉車橋段,13天裡要走過紐西蘭南北島,不僅讓我一次吃到飽,更完美詮釋了「上車睡覺下車尿尿」的觀光客行徑,暴飲暴食的結果就是希哩嘩啦的腹瀉,最後幾乎沒留下甚麼深刻的紐西蘭記憶。從此我開始學習自己導遊,拒絕旅行團設計的行程。

然而這次不同了,愛爾蘭研討會的機緣只給我短短五天的時間,能跟老師借來一整天實屬難得,我想跳上一輛用一天載你去遠方的遊覽車絕對是明智決定。早上6:30我跟哲安就到了市中心的 St. Andrew Church排隊,現場等待遊覽車的人頗多,這邊是Tour Guide的集散地。6:50左右一輛遊覽車開進路邊,下來一位長得很愛爾蘭的瘦小男子,金髮碧眼,消瘦的臉龐與尖尖的下巴,他講話的聲音有點尖銳,口音非常愛爾蘭。

司機跟導遊就是同一個人,他的工作就是每天負責一整輛車旅客的全日行程,似乎是非常辛苦的工作,但任何工作總會有適合的人也有熱愛的人,這位大哥就是非常熱愛這份工作,車子還未發動他就開始唱歌,尖銳的音頻伴著一點點沙啞的喉音,唱著我沒聽過的曲調,很像一個純樸的務農子弟隨行哼著鄉村間的歌曲,好聽極了。歌聲一路延伸到都柏林舊市中心外,他才停下來講話,說明了今日的遊戲規則,每站下車前他都會宣布開車時間,務必要在這時間前上車。接著,便展開了他的導覽行程,內容包含規定、音樂、笑話、介紹、與歷史故事,最多成分還是唱歌,其次是笑話......,我比較喜歡聽他唱歌,因為我聽不懂將近五成的愛爾蘭腔英文。

利默里克(Limerick)

導覽行程第一站是利默里克(Limerick),號稱愛爾蘭第三大城,但連都柏林都只有台南這般大了,第三大城的規模大概就是一個斗六鎮吧,人口約九萬。利默里克有美麗的香濃河(Shannon)流過,平靜的湖水映照的就是八百年歷史的約翰王城堡(King John's Castle),又是一則故事了!

愛爾蘭在西元九世紀起受到維京人(Viking)的入侵,這批海盜在愛爾蘭島上多處建立永久據點,現今利默里克遊客中心就是曾經是維京人聚落的所在,但不久之後蒙斯特(Munster)國王(古愛爾蘭五大國之一)就擊敗了維京人的勢力。直到11世紀愛爾蘭人才算真的驅逐了維京人,但卻是愛爾蘭島內分裂的開始,使隔壁島(今英國)的盎格魯日耳曼人開始蠢蠢欲動。1174年英國國王亨利二世成了第一個登陸愛爾蘭的日耳曼人,宣布統治這塊島嶼的野心,利默里克於1174年遂被日耳曼人焚毀。1195年在利默里克的日耳曼人想要蓋一座城堡以代表統治此地,城堡就取名為約翰王( King John),即1199年即位的英格蘭國王,「無地王」約翰(John Landless)

說到這裡,就讓我想到2010羅素克洛(Russell Crowe)演的《羅賓漢(Robin Hood)》,電影裡那討人厭的國王就是英格蘭王約翰,聽說他是英國史上最不受歡迎的國王,而他前任的英格蘭王--「獅心王」查理一世(The Lionheart Richard I)則是非常受人景仰。但事實上,查理一世因為娶了法國皇室的公主,打從心裡覺得自己是法國貴族,擔任英格蘭王期間一心都在法國與其他權貴糾纏,以及和法王腓力二世較勁,也參與好幾場十字軍東征,留下各種驍勇善戰的事蹟,正是「獅心王」綽號的由來。因此,查理一世擔任英王十年間只在英格蘭待了六個月,看來他不僅把英格蘭王當兼差,還嚴重的曠職翹班

遊覽車即將進入利默里克,遠遠地就可以看到雄偉的約翰王城堡,可是司機就是不停車,繞過了城堡又過了香濃河,最後停在對岸的河邊,他宣布:「你們必須在15分鐘後回到車上。」唉,我最討厭拉車行程就是這種當下了,15分鐘是如此之短,我跟哲安一下車就開始疾走,橫過香濃河拍幾張城堡照,除此之外,還真的對利默里克一點印象都沒有阿!幸好我很盡職地在寫這篇日記,還是挖出一點這個地方的故事。







莫赫懸崖(The Cliffs of Moher)


近中午時,終於抵達本導覽行程的主提--莫赫懸崖。主角景點讓我們獲得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雖然還是很拮据。莫赫懸崖可是歐洲最高大的懸崖,距離海平面垂直拔升214米,且海岸線綿延至少8公里之長。一個半小時是要如何分配給8公里阿?我無暇思索,背起相機就往懸崖走。

愛爾蘭政府當年熟知此地為世界著名的景點,欲建造停車場與餐廳、商場與公共廁所,但又怕破壞自然景觀,因此透過建築技巧將除了停車場外的建設都「埋」在山底下,從外觀看來各種建設猶如穴居一般。

昨晚聽學長描述了莫赫懸崖:「喔真的很高!站那裏真的會怕!那邊有個碑文說紀念在這個懸崖死亡的人,我在想應該很多是腿軟摔死的遊客吧!」聽其言尚無法想其形,但親身來到此地,的一個看到的就是步道前一塊牌子寫著:「Need to talk?」我不禁我笑了,哈哈哈哈!





懸崖步道有用約一公尺高的石板當做護欄,可是眼前無論是黑髮金髮、是白皮黃膚,無不興奮地翻越石板親近陡峭的懸崖,而我當然是完全忘記懼高的本質,咚一下就翻過去了,但在帥氣翻過去看了第一眼就腿軟了.....

電影《哈利波特—混血王子的背叛》曾在這裡取景,我雖然對哈利波特這種神奇魔幻的故事沒興趣,但來到這裡後完全能理解為何挑選莫赫懸崖為場景了,它根本就一部神奇魔幻的地景小說啊!書上看到莫赫的空照圖,是被垂直切割得很整齊的海岸,似乎看見上帝拿著一把利刃,在這塊高地上用隨意劃了條曲線,然後把其中一邊強壓入海底......,這就是我能想得到的白描法,其餘皆辭不達意,你要如何想像落差有兩百公尺高的懸崖呢?浩然獨立的氣勢下你只有瞠目結舌的份。






置身在龐大奇險的自然景觀之下身心無不開朗,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沿著陡峭的海岸線一直走,漫無目的得走,心知沒有終點或走不到終點,所以敢一直往下走。我如此走了約30分鐘,回望風景區入口已在遙遠的彼端,成群的遊客向螞蟻般繞著遊客中心爬行,而身邊與我走到這個距離的人已寥寥無幾。

我看見一位穿著綠色polo衫牛仔褲的男子,在崖邊或坐或立,透過單眼的瞳孔上下端詳著莫赫懸崖,似乎想嘗試拍出最美的莫赫懸崖;這樣的動作我一路走來也做了好幾回,妄想捕捉這裡的每分空氣每吋氣息,深恐此生不會再來。然而,我也可以想見當我歸去後,打開記憶寶盒玩味幾十張剪影時,會發現30分鐘路程的每分每秒竟是如此相似。




旅行,最激烈的化學作用發生在時間軸上的交融,而一張彩色相片能表達甚麼?一軸記錄x值,一軸記錄y值,一軸記錄RGB值,還能保留甚麼軸線給時間累積的敘述?那是個非常龐大的資料量,含著一個人的過去與當下,含著一個人的回憶與情感,含著一個人生命中多少深刻、陡峭、奇險、以及廣闊,莫赫懸崖被上帝塑造得那樣險,而人生旅行被自己刻劃的那樣深,一邊是無垠的翰海,一邊是無盡的曠野,中間一道鋸齒狀的懸崖,一步墜落就是兩個無窮平面。莫赫懸崖到底給了我甚麼印象已然說不清楚,唯有它的影像在我腦裡久久未散,與我相機裡記錄的,是完全天差地遠的感受。

我花了大部分的時間在懸崖上遊走,因此沒有時間去看小城堡及逛山洞裡的商場,一個半小時很快就到了,回到車上看到每個旅客手中滿滿的紀念品,我想她們沒有人走得比我還要遙遠。

杜林 Doolin

午餐在一個小鎮解決,名叫Doolin,據說這邊有很道地的愛爾蘭音樂餐廳,但要價不便宜,我跟哲安隨便找了家咖啡店,吃了麵包三明治之類的東西就解決了。

Doolin是一個很可愛的小鎮,主街一條夾著兩道低矮的彩色房子,遠看猶如粉色系彩虹街,每戶牆壁和門窗的顏色也形成和諧又鮮明的對比,筆都柏林的彩色們還要花俏。司機大哥開始說故事了,他說:你知道都柏林為什麼每戶人家的門都漆不一樣的顏色嗎?因為愛爾蘭人太愛喝酒了,每天晚上都喝到醉醺醺的,所以必須把門的顏色漆不一樣,才知道哪一戶是自己家。那為什麼這個小鎮連牆壁都要漆不一樣的顏色呢?哈,因為這個小鎮的人更愛喝酒,每天都要醉兩次.....

聽到這裡就知道他又在開玩笑了,不過他馬上就用另一則故事安撫我們:1603年英國女王伊莉莎白一世過世了,政府要求全英國人民把門漆上黑色,以示哀悼,長期受都鐸王朝壓榨的愛爾蘭人民刻意不從,就把自己的門都漆上顏色,每戶都不一樣。 加入歷史故事後就聽起來比較真實了,但究竟是誰真誰偽我也不得而知了。



巴倫 Burren

我們已經從愛爾蘭東岸走道愛爾蘭西岸了,回程稍微往北走,經過一個叫巴倫(Burren)的地方。想想愛爾蘭島有八萬四千多平方公里,愛爾蘭共和國也又七萬多平方公里,比台灣大兩倍,卻只有四百多萬的人口,一個都柏林怎能表達愛爾蘭大部分土地的荒涼呢?如果我沒來過巴倫,壓根不會意識到這件事,如果沒來過巴倫,那我根本只來過都柏林與莫赫懸崖,而沒有來過愛爾蘭。

巴倫的地景就如我所說的形容詞--「荒涼」,即使七月盛夏,我仍彷彿看見這片闊土覆蓋著厚厚的白雪,些許草本植物被允許在雪與雪的縫隙間生存,喔,「白雪」事實上是「石灰岩」,我應該把它形容成一片有起伏的白石戈壁沙漠,更為貼切。石灰岩是易受侵蝕的地質,地景崎嶇皺褶,岩層裸露,在日照強烈的光影下被敢淒涼,丘陵間有人工堆砌得石灰岩城牆,從此峰綿延至彼峰,看起來很壯觀但完全沒有防禦功能的樣子,導遊說是因為這裡以前有被發配邊疆的囚犯,管理人員不知道要囚犯幹嘛就叫他們蓋城牆。



在這片石灰荒漠中,散落著一些碉堡與教堂的建築,都是用石灰岩建的,我們參觀了其中一個修道院Corcomroe Abbey。修道院約建於13世紀初,據說是King Conor na Siudane Ua Briain下令建造的,但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是英國宗教改革後,曾下令解散愛爾蘭的天主教教會與修道院,使得這類偏遠的修道院無法延續,Corcomroe Abbey有教士住持的最後紀錄約在17世紀初。如今,Corcomroe Abbey已是棟沒有屋頂的建築,但十字型的建築設計仍完整保存,修道院內外都是墓碑與墳墓,也有近年建的新墓,可見此修道院在附近居民心中仍有重要地位。




最後逛街

離開巴倫後已經下午四點左右,車子從戈爾韋(Galway)回去東岸,回到都柏林已是晚間八點。這是在都柏林的最後一晚,我跟哲安又重返了Grafton Street附近,進行愛爾蘭紀念品大採購,我買了一件綠色厚帽T。這晚,我把最後幾張明信片寫完了,已經開始對都柏林產生不捨了。




愛爾蘭系列文章:

愛爾蘭(一):初訪
愛爾蘭(二):都柏林大學
愛爾蘭(三):都柏林
愛爾蘭(四):莫赫懸崖
愛爾蘭(五):三一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