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了四天的網,終於等到要出海捕魚的時候了。向伯母道別後去高雄車站領了快超過保固期的車子,三天來暴雨在高雄境內撒野,四輛車子被悶在行李房裡一定不好受,見到愛車的當下有種劫後重逢的感動,或許真該用「劫後餘生」來形容,因為一輪和我的車都出現落鏈的情形,尤其是我的鏈條卡住的樣子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是怎麼捲進去的,花了我很大的力氣和惹了滿手油污才讓鏈條上了軌道。天空還是掛著綿綿細細的雨絲,西南氣流未免在此地留情太久了吧!它的風流讓我們不敢妄為,今日就到台南市即可,路程並不遙遠。
台17
就知道早上領車不順有出師不利的預兆,下次我應該先寫個洋洋灑灑出師表才好!
我們迷路了,在左營區附近,手邊的地圖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讓我栽根頭了,前幾次都還好有自己闖出去,但這回我怎麼繞都繞不出左營,在這軍事重地的地方,四個傢伙騎著載滿行李的單車蠢蠢得來來去去,連軍營門口的持槍哨兵都朝我們多看幾眼,要是在這樣擺蠢樣子下去,會不會被抓進去盤問呀?幸好每次困境中總有貴人相助,一個二十來歲的男生騎了一輛挺不錯的公路車從我門後頭追上來,
「可以請問一下,妳們是要環島嗎?」果然是專業的問題,
「對呀!可是我們現在找不到台17線。」
「果然沒錯,跟我走就好了。剛剛你們四個從我們車店門前經過,老闆一看就猜是要環島的,但妳們明顯走錯路了,於是叫我騎車追出來。」
天涯何處無強人,這樣在店門前閃過去就被人家一眼看穿,還瞧出我們正處不知所錯的狀態呢!他帶我們騎到地圖上完全找不到的軍校路,一直領我們到過了後勁溪才止步,再過去就出了高雄市楠梓區,進入橋頭鄉。
大雨滂沱
一路騎過了梓官鄉再穿彌陀鄉,進入永安鄉,路面平坦但天空細雨一陣一陣,昨天確定走台17原是想見見西南海岸養殖場的樣貌,誰知這一路上看到的盡是被水淹沒的片片低地,瞧不出它們原來是養殖場還是田地,有的地方積水淹到半棵樹這麼高,就見剩下的樹頭在那裡搖搖晃晃,我們四個一路騎來像是視察災情的,兩側景況怵心外,自己馬蹄下也災難不斷,連日豪雨讓路面到處積水,幸好今早大夥兒都換穿涼鞋,準備來接受混水的洗禮了。
積水狀況的嚴重讓我心底開始小小後悔不該走台17線,天公落雨天還選擇走這靠海的省道不是等於自個兒來洗澡的嗎?這還真的是來洗澡的,在路竹鄉裡我們遇上最大一處澡盆,四線道寬的大馬路被水蓋去了半條,我們這邊別說慢車道深不知處了,就連兩道快車道也淹了半個輪子高,我帶頭的只能騎上最內線快車道,兩隻腳幾乎是在水中踩圈圈,那水是溫的,彷彿才剛為許多車子熱過輪子一樣,腳泡久了自己都覺得噁心,這時忽然聽到後面大叫:「小心!」我回頭一看,著實被那景象嚇一跳,一輛大巴士就緊黏在我車後,要是在前近一呎我可能就會改用飛的了,看來時勢所逼所有車輛都擠上了最內線快車道,我們四台可憐的泡水單車只能另謀出路了;我帶著大家穿越到馬路的另一頭,改走對向行人道,雖然道上被吹落的樹枝弄得荊棘坎坷,但總比在澡堂裡和大車拼命好多了,誰知前有古人後必有來者,在我們選擇逆向行駛後不久就看見一輛輛車子也跟著開了過來在一旁的慢車道逆向行駛,這樣的有趣畫面我還是生平第一次看到,難道這是幻想中的「道路自我調整機制」:遇到大水淹掉半邊路時,車輛可以自行改道,並仿照日本一率靠左行駛!
單車環島的行程不幸遇上颱風駕臨,雖然還稱不上多災多難,但也體驗了多種天災狀況,騎到今日我們第一次穿上帶了十幾天的輕便雨衣,因為一進路竹鄉雨勢就大大小小時來時停,原來想說雨衣雖防不了什麼但也不至於太早成為落湯雞,但我們失策了,雨衣是防不了什麼,而且我們更成了落水鴨了。
茄萣
才剛進茄定鄉,天雲瞬間變色,狂風大起,豆大的雨滴被強勁的風力掃成了散彈槍,霹靂啪啦發發全擊在我們身上,我的防風鏡被雨神抹去了視線,眼前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風神這時又雪上加霜大揮扇子直逼我緊撐住的軀殼,我蜷曲了四肢縮在車椅上,心裡慌張得找尋剩餘的意志力,自己知道當大自然要絕人之路時,那就註定無處可逃,我免強擠開眼皮上細細一條縫隙,撇見不遠處隱約有一家台塑加油站,連忙轉車頭往裡栽進去,背了一身倉皇狼狽,好不容易定了神後才回頭找尋其他三個人得蹤跡,就瞧見風雨中三個身影跌跌撞撞,似是給風吹翻了車、又似是給雨打破了頭,連滾帶爬一番折騰後總算也躲進了加油站,原來她們三人剛剛在風神雨神聯手惡作劇下撞成了一團,不曉得兩位神明現在在哪兒捧著肚子大笑啊?
在這陣慌亂後四個人要好好收個驚,加油站的店員非常好心,讓我們把車擱在自動洗車機旁,還推來輛運貨車開玩笑的說是給我們坐著休息用的,我們拿出伯母今早出發前包給我們的豆干海帶吃了起來,順便也開了一包營養口糧,就當做吃頓午餐等神明鬧完再出發。當初在出發前,我們還真沒想過會有今天這樣的落迫,聽人家說台灣是個富裕的地方也是個狹小的地方,環島路上要真遇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可不容易,雖然之前在花東縱谷時有一點點這樣的感覺,但只要再多花幾十分鐘車程就能重見人影,所以上路前帶的兩包營養口糧至今也沒碰過一口,沒想到竟會在西南海岸這裡被逼到開了封。加油站店員又讓我們進到他們的辦公室休息,我們不小心倒在裡頭睡上了一個小時,就等著外頭風停雨息。
在加油站睡到不醒人世,直到一分把大家搥起來後才驚覺外頭已經風平浪靜,趕緊收拾收拾行囊繼續上路,感謝加油站裡店員們的大力相助。目的地並不遠,茄定鄉一過就是台南市了,但天不時地不利車不合,這條路竟然走得很漫長。
台17線在茄定鄉內貼上了海邊,人稱「黃金海岸」,但我們沒看見耀眼的黃金陽光,更見不到浪漫的海岸風情,左手邊拉起的一整條海堤,阻隔了我們望海的心情,像萬里長城封住了外族的入侵,也堵住了自己人的視野,我試著在車上站起身,拉長了脖子往外海望去,卻吞下了一肚子失望,那海水是烏黑的,滾滾波濤上還浮著白色泡沫,天灰灰海灰灰,遠到遊人的心也灰灰,「黃金海岸」看來真只是自滿的頭銜罷了,我們驅車走過。
爆胎
台南市就在不遠,心下急了加快腳步,但愈欲成事就愈會敗事,「等一下!」一聲馬尼的呼喊從後邊直撲進耳裡,轉身看見一分正停車在自己輪胎上摸來摸去,我們最不願見到的事情終究發生了:爆胎!行前在改裝的自行車店,老闆給我們一人附一條備用內胎,但他說爆胎應該不至於,在苗栗遇到的那位仁兄也說爆胎不太會發生,因為我們又不是走什麼山路石子路,但眼睜睜得它還是找上門了。修車的工具全在我這,但因空間關係並沒有帶可以轉開大型六角螺絲的東西,一輪和馬尼跑去附近一家水電行想借工具,老闆好心得說可以直接幫我們修,不過他也是外行人,於是我腦中默想行前自行車店老闆教的步驟和水電行老闆合力把內胎給換好了,心裡挺高興,上回自己的煞車壞掉我就學會怎麼修煞車,這回又因為爆胎讓我學會怎麼換內胎,久病即可成良醫呀!但沒想到我們是治標沒治本,才一上路走不到一百公尺一分同個輪胎又爆掉,當場把大家看傻了,難道外胎長刺不成?我們根據路人指引在小街巷裡找到一家機車行,請人幫我們補胎,老闆果然在外胎上摳出塊小玻璃,原來外胎真的長刺啦!
一分在不到幾分鐘內連爆兩次,正想開玩笑的說讓她去簽個樂透時,一輪竟也中鏢了;那時已進入台南市,這一路上碎石很多,但駭人的機關是裡頭夾雜了碎玻璃,一輪爆胎時外胎就卡了塊小玻璃,跟一分剛剛的情況一模一樣,我們趕緊又找了家機車行來補胎,被弄得心煩氣亂的我只能調侃得說:「還有誰的輪胎要爆的趕快現在爆一爆吧!」
台南
我們在台南市的落腳處是便宜的國軍英雄館,正巧碰上即將代表我國出外比賽的歸仁國中棒球隊進住,他們教練還跟我們說他是王建民曾經的指導教練,棒球迷馬尼也和他多扯了幾句;棒球隊就住在我們隔壁,因為只考慮男性使用的共浴設施害我們晚上洗澡時心驚膽跳。
來到台南市,本來就該在這古意盎然的老城多逛逛,但今天路上意外頻傳讓行程耽擱不少,我們沒有那個時間到安平區走訪古蹟了,只能騎車到較近的孔廟和赤崁樓,半年前我們全家也是在這裡閒晃,在「全台首學」下仰首,在孔廟院裡看人打國術,在赤崁樓附近品嘗魚羹、擔仔麵、魯味、冬瓜茶,今天我們四個幾乎是複製了那趟食味之路,吃白北魚羹、嚐魯味、喝冬瓜茶,也沒多看什麼就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