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夏天到來時,我們早早就為此事蠢蠢欲動,七月初得知太馬將在11月3日舉行,便上FB班版號召「同學會」,巧妙地融日期於名字成了「113太魯閣馬拉松暨311畢業八年同學會」。同學會誰不會辦?但把同學會辦在花蓮太魯閣就厲害吧!去同學會誰不會去?但把同學會搞到要跑步才能去就厲害吧!想當年311可是台中女中運動會田徑總錦標、精神總錦標雙料冠軍,一個日子裡奪下四面錦旗,畢業八年同學會當然也要特立獨行!
七月初我們開始揪人,除了我們四個外,其他人都對「馬拉松」三個字充滿敬畏,但在誘之以利、動之以情之下,湊成了龐大的軍團:311本軍雨秦、廖婉、良玉、小猴、芸嘉、瓊文、安慈、我,以及外姊妹班佳君、可依,還有眷屬伯衡,當然包含既成外來種團員彥青,一行共12人緊鑼密鼓展開同學會的佈陣。
這個陣真的要早點佈才行,不只太魯閣馬拉松是個很夯的活動,近年來台灣對路跑活動是愈來愈瘋狂,去年8/15-9/15開放報名,8/17就額滿關門了,而且花蓮民宿也供不應求。今年,我早在七月底就包下整棟民宿--「旅咖」,是個新開的民宿,一公告上FB被我發現馬上下訂!報名訊息則是拖到9/15才出來,誰知今年真是太誇張了,開放報名是當天早上9:00且並只接受網路報名,9:00一到中華路跑協會的報名系統瞬間爆掉,我坐在辦公室用盡各種瀏覽器、會員非會員的方法,就是無法順利填上12個人的名單,還差點沒把F5鍵敲壞;直到11:00系統終於暫時穩定,老天保佑下迅速確實地把全部名單送出去了,獲得i-bon繳款序號,事不宜遲趁中午吃飯出去就到附近7-11繳費了。吃完飯回到辦公室才得知:下午1:00左右報名已經額滿,而且還沒繳費的也已失去資格了!太瘋狂了啊!今年5公里組已經取消,將一萬個名額通通分給全馬跟半馬,還搶成這樣真是太誇張了!台灣人瘋了!XD
在11月即將到來的日子,各路人馬在FB上欲顯興奮。11月2日星期五,我坐在辦公室簡直心神不寧,看到其他人的打卡訊息陸訓出現,誰已經出發,誰上了火車,誰在花蓮開始玩樂。熬到傍晚我也跳上了火車,快馬加鞭地趕過去,到了也晚上10點了。除了要上班的雨秦和良玉外,她們全都到了,窩在民宿裡裡把屋頂都給掀翻了。我迅速的更新內容,大致上是非中女出身的彥青已經獲得了大家的喜愛,爭先恐後地想與她為友!恩,我只能說我交來的朋友怎麼可能差呢!XD
這次陣仗過大,共租了三輛車,一樣隔天清晨4:00起床驅車前往新城車站,遠遠就望見車站前廣場擠得水洩不通,接駁有些應接不暇,引起了一點眾怒,要是真爆動的話,這幫人數應該可以東征西討了。從到了車站後,不得不開始接受一個醜陋的事實:因為今年一萬個名額都給了全馬跟半馬,也就是沒有分批出發的流量管制,導致今年的太魯閣馬拉松一整個令人不舒服。
首先,到會場後,我們還要走到遠在幾百公尺山上的遊客中心寄物,去了還容易回來就難了,人潮就像海水倒灌一樣不斷湧進太魯閣閣口,回程步履維艱,我跟雨秦好不容易擠回起跑點,才想到要上廁所,誰知廁所設在起跑路口的另一端,天阿,擁擠不堪的太魯閣中密度最高的不就是那個另一端嗎?我們又一路擠過去廁所,臉都變形了,半晌擠到廁所門口才又看到排隊的人群又是好幾列陣勢綿延不絕。這絕對是一場災難,眼看起跑時間將近,排隊的進度還是緩慢至極,直到....鳴槍起跑了,直到....人群衝出了起跑門,直到....一萬人漸漸離去,直到....大會廣播說:「起跑感應器即將在起跑後10分鐘關閉,請選手盡速起跑!」我起跑時已經鳴槍12分鐘了,要感謝感應器還沒關嗎?要感謝身邊還是有人一起出發嗎?
既然起跑就卡到最差的位置,沿路也不用說了,從頭到尾身邊全都是人,聊天聲與喘息聲取代了山谷中的鳥鳴,大大小小的人頭取代了峽谷的風景,我只剩下抬頭可見的峽谷天際線。偏偏因為這次全馬/半馬人太多,無法像去年一樣前五公里原路折返,改為在立霧溪河口繞了一大圈才回到閣口,這一繞就快10公里了,導致真正的「峽谷」馬拉松比去年還短,沒跑幾個隧道就折返了。
所有跟「太魯閣」有關的物質都令人不悅,只能轉而寄託於人情了。雨秦跟我差不多時間出發的,但我們很快就在人群裡失散了,一路跑到閣口時遇見了彥青,兩人決定既然風景都沒了,不如一起跑、聊到最後;快到折返點時又追上了瓊文賢伉儷,不一會兒也等到了雨秦,我們五人便一路前前後後跑下來,相約在倒數N公里的路牌合照,最後一張合照是倒數1公里的砂卡當橋。在最後的隧道裡,雨秦說:「廖宜霈,跑妳平常練跑的速度,我想跟跟看!」我便聽命行事,但不一會兒就發現兩個人講不出話來了XDDDDD。
今年真是人太多了,後來又開始下大雨,除了我們五個外,其他人都還在雨中奮鬥。這場暴雨讓遊客中心瞬間變成難民營般,千百人馬蜂擁而入,包括我們,室內瀰漫著濕溽的異味,那是雨水夾雜汗水再帶點食物的味道。12個人在遊客中心陸續相會,今年又多了7個人是人生初半馬,彼此分享著剛剛一路上的糗事,像謝小君起跑沒多久鞋子的底就掉了,一路撐到後來「鞋子」比人還要早不行,可依陪她一路走回終點。太魯閣馬拉松雖是國際級的比賽,經過AIMS認證,可是它把自己定位為「國際觀光型馬拉松」,主打峽谷風情與花蓮韻味,所以關門時間比一般比賽還長,一路快走也走得完。
太魯閣依舊在我心目中美不勝收,但今年跑完卻沒有去年的感動,除了人山人海的景況加劇的原因外,還有一些怵目驚心的畫面。前幾天才下過幾場大雨,脆弱的中橫處處坍方,太魯閣也深受其中,在跑的過程中屢次看見面積不小的崩塌地,有一幕是整片崩塌邊坡中間硬是被怪手搶通的道路,而上百上千個跑者就這樣從陸上跑過,我遠遠的看到這個景象,感到驚駭。這一整年的工作裡,「崩塌」這個字眼無所不在,我們一直在討論土地「合理」利用,即人如何去「合理」面對大自然,尊重它尊敬它尊崇它,而今眼前的人類萬頭鑽動地踏在大地的傷口上,內疚之感油然而生。「山水異是矛,質地脆為盾;顧民生是禦,展旅業為攻;」這樣的心得處處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人真的是矛盾的本體,一邊歉疚於自己在傷口上撒鹽,一邊抱怨著今年派馬太過盛況空前,一邊又想著:明年我還要來跑,而且我要跑全馬!我以為,突出半馬的人群,就能享受多一點太魯閣的風景,以及多些來自山林峽谷的新鮮空氣。
從八年前至今,這些人一直都是高中記憶中最好的朋友,即使高中時代的我並不好親近。所謂物以類聚,甚麼樣的人會被甚麼樣的人吸引或許是天注定,天給我們一種喜好去嚮往,也給我們一種感情去付出,但剩下的就是我們自己的把握了,畢業後的大學與研究所,高中同學像散出去的沙一樣,或是我自己像獨飛的鳥般,鮮少與她們相會,沒想到今天一入社會,在選擇一項新運動馬拉松後,意外換得一批老友的重逢。畢業這麼久了,還記得2004年畢業典禮那天跟同學們說的話:「朋友,要交一輩子!」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