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麼辦吧？在陌生的地方面對陌生的一切，彷彿身上只剩體能可以證明自己還活著般，於是我開始跑步，每天太陽一消失就把自己丟到馬路上丟到黑夜裡，吸吐著陌生的空氣，每天紀錄花多少時間跑多少路，但不是依靠手機或GPS，而是用自己的一雙眼睛以及大腦，記著時間裡分針的角度與空間裡拐灣的路，總覺得這是認識新環境的好方法，無論是否是讓自己好過的藉口。自去年八月來台南後已經跑了累積130公里的路了。
去年年底報名台南古都馬拉松，決定開始把馬拉松當一回事了，2012年2月4日晚上我終於在單一一次練跑裡突破16K距離，一個晚上兩個小時就這樣在自強操場過去了，每次在慢跑這麼長的時間裡，我都會把跑步這件事想過一遍，當夜色如此黑，10點後的自強校園人也開始稀少，除了維持頻率及計算圈數外，真的需要想一些有趣的東西。
忘了第一次決定開始跑是何時，只記得小時候非常討厭長跑，因為缺乏耐心。高三時和良玉說好每天放學要一起跑操場10圈(2km)，但每次跑時都看著籃球場上的同學，急著想跑完去打籃球。後來最常說的故事是，大三進校隊後深恐自己趕不上大家的程度，所以把課表排滿，一三練球、四系隊、二五就得去跑步，除了跑步，我想不到有什麼提升體力的方法，再討厭也得跑。其實，很多事情我都忘了，只記得那一年大多時候是自己去跑，偶爾會遇到操場上散步的熟人，偶爾有人說要跟我一起跑，跑了一陣子我才能固定每次跑到10圈(4Km)。
但後面這說法只是用在鼓勵學妹的，回想起來，跑步在那時候也是種麻痺下的解脫，當壓力大卻什麼事情都不想做時，按表操課就會準時來到了操場，至少當跑完時，會覺得今天還是做了件該做的事，為自己負責。大三下開始面對準備研究所的壓力，也更瘋狂地練跑，記得有一晚冷風颼颼，我在操場上呈現放空的狀態，那一晚跑了26圈(10.4km)，跑完後在走回宿舍的路上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但更瘋風狂的是，隔了幾天同樣在冷風颼颼的夜晚，跑了30圈(12km)。大四上為了考研究所，陷入體能自虐以解除壓力的狀態，每晚都想要把自己搞到筋疲力盡才肯回宿舍，練球時想拼到死、跑步想跑快又想跑長跑到死，而實際上沒有真的解除壓力，即使11月初確定考上後，我還是呈現這樣的自虐狀態，但至少那一年，終於適應了球隊生活，變得很充實。
不久，我開始不再一個人跑步了。某天吳一輪想一起跑，我們約了第一次校園跑步團，雪怪是那團的帶領人，也定下路線的人，從此每週二、五18:00舊體出發，有時只有兩個人，有時有八、九個人，有時有腳踏車相陪。女排「校園跑步團」這一跑就是四年，我發現自己無法回到操場了，一個人的操場顯得太無聊了。
而今畢業了，跑步再度變成了自己一個人的事。不僅如此，很多事情都變成了自己一個人的事，練跑變成了另一種層次的練習，練習獨立、練習耐力、練習無聊、練習與自己思辨，當沒有任何考試、審查、作業、行事曆侷限自己、評斷自己後，人就更需要練習如何自己給自己成就感，給自己評斷。而在台大女排的那端，「校園跑步團」仍持續發團延續著。
你說馬拉松是不是真為人生馬拉松呢？今晚用更多耐心與毅力面為對無聊的柏油路，明天太陽出來後就要用更多的耐心和毅力面對自己的工作與責任，用更多耐心和毅力面對人事物，用更多耐心和毅力面對自己的擁有、自己的失去，用更多耐心和毅力去珍惜該珍惜的、原諒該原諒的，用更多耐心和毅力面對多麼漫長的人生，即使身在多麼無聊多麼不願意身處的狀態。我終於體會：如果想一直跑下去，就必須面對那些最無聊的場景以及最孤單的自己，小時候最討厭的跑步，轉眼幾年間讓我經歷了多少事，也學了多少事，我想是值得的，我想一直跑下去。
2012年2月12日這一天，為了隔天的馬拉松一宿沒睡，索性起來收拾房間，不知不覺來到了清晨五點，我沒等天色魚肚白呢就騎車往會場去了。清晨五點的台南路上應該是寂靜的，但參加馬拉松的人落下了點聲響。
古都馬拉松的起點在永華路台南市政府，我擠到出發線的前驅集團。六點起跑聲響幾千人一哄而衝出去，相較於初半馬和高中同學愉快熱鬧跑完21K的光景，眼前根本才是第一次的馬拉松體驗吧！為了對得起兩個月來練跑的成果，我不留餘地發揮平常的水準，即使最多也才跑過16K，但比爆發力的慣性還沒從身上撤除，只在乎每分每秒是否油門踩到滿。
馬拉松路線穿越了古都的核心地帶，經過赤崁樓、武廟、延平郡王祠、孔廟，一直往南跑到健康路後右拐，就一路往台南安平跑去了，用腳跑才知道原來臺南市區不是平的，而是一路往東傾斜而下。拜腎上腺素之賜吧，前10K幾乎沒有甚麼問題，10-15K則是在安平區荒涼的一帶繞來繞去，我只對億載金城有印象，其餘的路線也很陌生。
繞過億載金城後就上四草大橋了，橋中間這是半馬組的折返點，全馬組要一直往北跑到四草才回來。上橋後，不知哪來的好奇心，開始算對象折返的女性選手，結果一直到我折返時只算到三個女生，好勝之心頓時盈滿，我開始加速，還剩約5K的路。
這路上還被一個阿伯擋住，只要我一超越他立刻加速超迴，我也不甘示弱反超一次，你來我往四五的回合後，阿伯累了我便揚長而去，但其實我也累了，我累翻了。倒數4K後已經氣力放盡了，我咬著牙拼完每一個里程牌。終於，從建平路拐進南島路，終點就在眼前100公尺了，夾道盡是加油歡呼的人群，女生進來的話會享有更大的分貝，我逼自己奮力邁開步伐衝刺，但其實已經透支了，全身像沒有血在流一樣，只感到寒冷與麻痺。
終於，跑過終點了，我立刻走去我的機車，把自己掛在上面10分鐘，等要再站起來時，右小腿就開始猛抽筋.....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