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層突兀在虛空，四十門開面面風。卻怪鳥飛平地上，自驚人語半天中。
--章八元《題慈恩寺塔》
塔，又名「浮圖」，源自於印度，傳入中國後大為流行，光是我們絲路之旅所經過的，在西安有大雁塔、小雁塔，西寧有塔爾寺內的如來八塔、舍利塔多座，蘭州白塔山的白塔，敦煌莫高窟前的白色舍利塔，吐魯番回教清真寺的蘇公塔，烏魯木齊紅山公園的青塔，而其中最具文學典故的該屬於我們最後參觀的西安大雁塔，就讓我仔細說吧！
唐貞觀二十二年，皇太子李治，後來的唐高宗，為了紀念其母親長孫皇后，在長安城南的晉昌坊興建一座宏偉的佛寺，起名「慈恩寺」，唐玄奘即在此翻譯佛經，大雁塔因此落成了。大雁塔原五層，高一百八十尺，磚面土心樣，是實心的不能攀登，而於武則天長安元年，重建為十層，而且為空心的，內砌有石梯，能登臨塔頂，一探四公里外的長安城，或者清早的晨曦，黃昏時的暮靄，一如詩聖杜甫上大雁塔觀景所寫下的詩句：「仰穿龍蛇窟，始出支撐幽；七星在北戶，河西聲似流」。但在玄宗天寶十一年，不明原因縮水為七層，在一次唐長興年間的修築後，保留至今。
「雁塔」之名乃因一個傳說：佛教分為大乘佛教與小乘佛教，大乘吃齋，小乘吃肉，一天一座小乘佛寺內缺少肉糧，飯僧不知如何是好，焦慮之際，一群大雁掠天飛過，飯僧見狀便長嘆：「要是能有大雁肉有多好！」隨即竟真有一隻大雁摔落，飯僧就將牠下鍋煮了。住持知道此事之後，驚異地說：「這是菩薩化身為大雁捨身布施，為了別人犧牲自己。」從此以後，小乘佛教也改吃齋素，而在大雁落的之處建了一座塔，名為「雁塔」。在西安有兩座仿雁塔所建的塔，因此依大小分稱大雁塔與小雁塔。
如今大雁塔高六十四公尺，大概是十六層的高度，底層為正方形，邊長二十五米，是四角方錐的形狀，南門兩側有由著名書法家褚遂良所寫的兩塊石碑，「大唐三藏聖教序」和「大唐三藏聖教序記」。塔身十分堅固，經歷約一千年的兵火戰亂，以及數次的大地震，始終屹立不搖，但慈恩寺的規模已大為縮小了，不過，人為破壞讓大雁塔岌岌可危，已有「中國的比薩斜塔[1]」的別稱。
[1] 比薩斜塔和大雁塔的關係？
大雁塔和比薩斜塔會有甚麼關係呢？是沒有血緣關係，也沒有地緣關係，但它們都有叛逆因子，它們的頭頂不甘被拉得高高的，一心想投向地心引力，所以就都歪了。史書上沒有記載大雁塔何時開始傾斜，1970年代才發現搭不再正直了，如今已朝西北方向傾斜1.05公尺，但至少不是向麥加的伊斯蘭塔朝拜的方向。傾斜的原因至今沒有確實的答案，專家認為可能和超抽地下水有關，所以西安政府正積極維護中。
唐代科舉中進士的人非常榮耀的，除了接受皇帝的曲江池賜宴，還要「雁塔提名」，就是在雁塔內提名留念。其中最膾炙人口的是白居易二十七歲中進士，因為當時的科舉最重要的兩科是明經科和進士科，明經科只考經義，錄取率高，容易考中，進士科要加考詩賦，參加的士子必須很有才氣和滿腹經綸，錄取率又低，多是歲數大的才有可能中舉，因此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之說，白居易以未過而立之年竟高中進士，實在滿面風光，在塔內留下「慈恩塔下提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的詩句，也取號「樂天」，可見他多麼引以為傲。
我們在大雁塔停留約半小時，因為塔已傾斜，為了保護古蹟我們放棄登塔，轉為欣賞慈恩寺的巍峨建築，大門進入右側有一座鐘樓，左側有一座鼓樓，符合暮鼓晨鐘的設施，再直走是正殿，也就是大雄寶殿，有三尊佛祖，殿前有一棵龍爪槐，甚是瑰奇，後面是二殿，都是佛堂設有佛龕，最後才是大雁塔。全寺均屬中國傳統式建築，一眼望去，各式屋頂[2]錯落有致，搭配合宜，唯獨大雁塔是帶印度風格的密簷式建築[3]，故集風采於一處，唐代詩人岑參、高適與薛璩同登慈恩塔寺浮圖東即有兩句「塔勢如湧出，孤高聳天宮」，大雁塔就像一條水柱湧出地表，筆直直插入天宮中，雖說它只是一座藏經塔，卻因其獨樹一格，成了西安市一個重要地標，也是古長安的憑弔。
[2] 多樣的中國屋頂？
中國人不但重視裡子，更愛面子，所以建築屋頂也要裝飾得有階級、有樣子，讓人看到屋頂就知道這裡頭是何等人物。中國屋頂最高級的屬廡殿式，其次是歇山式，在其次是硬山式和懸山式，最低的是捲棚式和攢尖式，但攢尖式通常用在亭子，捲棚式常用在走廊和拜亭，硬山式與懸山式一般屋子最普遍的形式。北京紫禁城的太和殿就是用重簷廡殿式，是極品中的極品，我們在大雁塔看到的，除了廡殿式外其他都到齊了。
[3] 密檐式？
中國的磚塔在經過各種混血後有多種形式，包括閣樓式、密檐式、單層塔式、金剛寶座式等。西安大雁塔屬於密檐式，塔身建在一塊基座上，上面用磚疊積向外挑出，形成屋檐狀，並不是用瓦片蓋出屋頂。大雁塔的架構是模仿原木塔的形式砌築的，所以連柱子和橫額也是用磚砌成的，塑造出磚塔的整體風貌。
時間緊迫，三十分鐘就在感嘆大雁塔的傳奇中悄然流逝，一路走出來，隨著一幢幢建築古蹟擦身而過，就如我的絲路之旅一一遠離，驀然回首，高入青雲的大雁塔仍伸直腰幹，俯視大地，但你，看過了一千年的悲歡離合，愛怨情仇，如今看著默默離去的我，應該不會有太多激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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