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gust 3, 2009

單車一日雙北:北宜公路、東北角

轉眼間我竟已到了研二的年紀,年少輕狂的記憶如同泛黃的相片般只剩回味與淡淡的心酸,是有多久沒有放自己的一顆心遨遊了呢?奔波的軀殼不見得載得動一顆煩悶的心,而我似乎已經憂愁太久了。渴望用曾經的力量、曾經的激情來喚起曾經的動力與熱情,可是太過急切。一入暑假,桂林十天、金門六天、花蓮三天,半個多月的漂泊令我筋疲力盡,但我已經不習慣停下雙腳、不習慣花費時間在靜止的空間中,不習慣休息。聽說有種人跟流水一樣,從地底滲出、從石縫間鑽過、從懸崖上墜落、再繼續於水面上彈跳而走,你該怎麼讓她停止躍動呢?我可能偶爾會變成這樣的人吧!

最近搬了新家,一個在台北長住久安的家。老爸搬了一輛單車上來放在僅一公尺寬的陽台,他說這樣沒事可以上來騎腳踏車運動」。每天,我一早準時為陽台的花兒澆水整理,九重葛、黃蟬、日日春、藍星花、馬齒莧……一路澆過去,緊接著就瞧見那沉靜的車體斜倚在牆邊。我經常如此面對著它發愣,這輛車買來已經十年之久了,全身分佈著紅色、青綠色、黃色各種極盡鮮豔的色彩,如此花枝招展的傢伙竟也忍得住角落的冷漠,或許它正在等待某一刻被重視、被騎乘,一旦有人跨上馬背,下一秒就是藍天白雲下的馳騁,豈不是如同我按耐不住的心嗎?

8月2日就要來了,這一天我也要23歲。前三天,我終於決定要跨上這輛孤獨的單車,在生日當天進行一趟單獨的旅程,經過參考許多行程後給自己下了道有挑戰的戰帖—就走北宜公路吧!的確是許久沒有騎車了,這會是明智之舉嗎?誰知道呢?經過22歲一年的風風雨雨,我已經不習慣去問問題的答案了,更不希冀任何事存在著答案,連我的背後是否有手在支撐著都可以不在乎,如果我倒了,就讓我倒了吧!但再怎樣無助,卻不曾影響我偶爾出現的斗膽,想衝,我就衝了!

一個人旅行

臨行前晚,因緣際會與宜芬在水源BOT樓下聊了一個小時,她說:「有時候真的需要自己一個人去一趟旅行,這很重要!」是的朋友,這很重要,而我一直都有在冥想、在體會。蔣勳《孤獨六講》的正面寫著:「孤獨沒有甚麼不好。使孤獨便得不好,是因為你害怕孤獨」,背面又寫著:「孤獨是生命圓滿的開始,沒有與自己獨處的經驗,不會懂得和別人相處」。
孤獨,是否一直在我腦中縈繞,出發前的三小時,眉間唯一翻閱的就是蔣勳的字句,它即將成為此趟旅程的序幕,直到結束。

本來是要先睡點再出發的,但收東西不慎就快一點了,想想就甭睡了。我仔細整理了被包行囊:三瓶水、三條巧克力、活力果凍…..考量的全是在北宜遇到第一個補給站之前所有需要的可能。兩年沒騎長途車了,更別談山路,實話說是從來沒騎過真正的山路,你說我有沒有可能就倒在某個山腰間不省人事呢?即使已經臨晨兩點,起程在即,這種烏鴉心理都還在幻想中揮之不去,不過終究鐵了心出門。此時臨晨3:55。



北宜台九線從新店開始,永和到新店相當容易,過福和橋再沿羅斯福路一直騎就接上了,以前這段路頂多騎到大坪林,騎到碧潭、新店還是頭一遭。雖是在臨晨四點,但一路上不算孤單,清潔的和送報的阿姨早早就起來準備了,我默默的在心裡說:「妳們辛苦了!」
4:30左右登上北宜,開始了山路旅程。天還完全不想亮的意思,微弱的路燈形同虛設,我的頭燈在漆黑中一閃一閃的,似是要給自己打草驚蛇壯壯膽,但搞不好正嚇著了其它甚麼呢!山路本身相當寂靜,每隔百公尺才會碰上一兩戶人家,阿貓阿狗也正酣睡著,唯聞的是自己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聲,「吸、吸、呼、吸、吸、呼」這是我調節初階慣用的手法,吸兩口吐一口,但有點不管用。

馬不停蹄,不敢多做停留,因為山裡頭太過寧靜,靜即生懼。眾所皆知過於吵雜會令人煩躁,但鮮少人知道太過安靜會令人發慌,而大部分的台灣人不曾擁有真正的「靜」。此時,我隱約聽到兩聲口哨聲:「ㄩ~~ㄩ~~」,不禁打了個寒顫,又是兩聲:「ㄩ~~ㄩ~~」,於是我閉目傾聽,認定是在前方不遠處的左側林間有個甚麼東西正吹著哨音;我壯起膽繼續前行,聲音愈來愈近,也愈來愈不像哨聲……阿我聽出來了,這是鳥鳴,是隻早起的鳥兒,難道是沒找到蟲吃就來嚇我嗎?至少,令人悚然的聲響讓我不寂寞。

孤獨和寂寞不一樣。寂寞會發慌,孤獨則是飽滿的狀態,是莊子說的:「獨與天地精神往來」,是確定生命與宇宙間的對話,已經到了最完美的狀態。(孤獨六講)



天明

還沒出發前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怕這樣的漆黑,我應該害怕了。5:10從樹縫間瞧見對面山頭稜線的魚肚白,淡藍的天色悄悄往上渲染,像是治療恐懼的心靈藝術般溫暖了顫抖卻逞強的我。熬夜待天明,這等事上大學來不缺經驗,但今晨我可是立在山腰間,屏住氣喘如牛的呼吸,凝神望向不受窗框侷限的天際,腳下的雙輪揮著汗水前進,而天邊耀眼的單輪還在醞釀著出場的氣氛。日出,總是難待,一旦掀暮,卻是靈光乍現,又瞬間歸於平靜。
我沒機會目睹剎那間的永恆,山壁與樹林夾道設限了我的視野,只能任由頂上的天色泛泛變白,並從空氣中多出的溫度來感應,熱氣從安全帽頂一路下灌至腰腿間,天亮是好,天亮也是熱阿!我乾脆摘了帽子,也把魔術頭巾纏在右手腕上來擦汗。當第一罐水淨空的時候,我已到了石碇鄉。


石碇

此帶一直到坪林算是茶鄉了,大茶壺塑像成了地標的設計,也是快到置高點的前哨地標。最高點是雲海國小,不知念此國小的孩子有著什麼要的胸襟呢?當我看到雲海國小時心也都寬廣了,接下來該下坡囉!時刻5:58,我共花了1小時28分鐘爬了地一段坡,海拔450左右。此去坪林一路下坡較多,半小時就滑進了坪林市區,橫跨馬路的中國式大牌坊就佇立在市區入口,頂著重簷廡殿式屋頂,挺高調!是阿,我終於來到坪林了,一個出發前以為根本到不了的地方。



坪林

我在坪林的7-11裡吃早餐,外頭飄起了雨。有位車友坐在店外的桌椅,剛剛有打聲招呼。這時突然來了一輛重機,呼呼呼的引擎聲劃破本來安靜的坪林清晨,緊接著一輛接著一輛,共來了十多輛,全都停在7-11前面,那些穿著酷炫的重機車手豪邁地停車、喧嘩、進店買東西,不僅包圍了店外車友的單車,也擾亂了我腦中的思緒,這是一種對思考的侵犯。

習慣結論的社會,不容易有思維的快樂,也往往不會有孤獨的快樂。(孤獨六講)

7:04從坪林出發,橫過坪林橋就是又一段上坡。經過一早上的洗禮,我逐漸拿捏到換氣與踩踏的節奏,用最小前齒輪作轉換,車速免強維持在10左右。天氣是熱了,不過我的心也熱血沸騰,到坪林其實暗喻著一件事:要走就把行程走完,再累也不回頭,因為回頭還是要爬坡的!回首,坪林市區已經下腳下幾十公尺了,牌坊、橋、大馬路…..,大概也只有騎山路才能如此有感覺地「回首向來蕭瑟處」吧!但我不蕭瑟,我精力旺盛。

天有不測風雲,沒騎多少時間竟下起了雨,雨勢愈來愈大,我不得不穿上雨衣。在雨中爬坡是一種折磨,也是一種訓練,我少了借用照相當休息的理由,只能矇著頭一直騎。我的世界只有兩種聲音:呼吸聲與風雨聲;我的身體只剩兩種知覺:汗水的流動與雨水的滲透。滂沱的大雨替我降了溫,卻也增加了身負的重量,這一路比前段石碇鄉的爬坡還辛苦、還漫長,我埋首就是「拼命騎」,沒有休息。雨,也讓時間過得很快,雨簾中我瞧見了「石槽」。



石槽

一過不久,更遭逢大霧的侵襲,就瞧見前方一片霧濛濛,但路就這麼筆直地鑽了進去,我也只能順著栽進了白色世界。天是白的、地是白的、左邊山岩是白的、右邊溝谷也是白的,地上一對雙黃線及一條白邊線延伸不過十公尺就看不見了,當面臨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時,第二度的恐懼漸升。我以為我鑽進了雲海之中,但記得花蓮豐南社區的朋友告訴過我:「清晨,妳會看見山上的雲海下沉」,難道是山頂的雲海在落下嗎?可以想像這姿態嗎?柔軟的雲絮輕飄飄地沉落,緩緩地包圍了山腰間所有的視線,那麼我豈不是正容身於雲海的懷抱中嗎?這樣一想安了不少心,我是打雲海身邊經過。第一次如此置身濃霧之中,口鼻吐納著霧的氣息、眼耳品嘗著霧的味道、全身皮膚感受著霧的輕撫,茫茫中我似是特別孤零,卻又有飄飄欲仙之感。或許,神仙真的是孤單的吧!

孤獨是一種沉澱,而孤獨沉澱後的思維是清明的。(孤獨六講)

歷經I 小時52的持續爬坡,我在霧中看到令人振奮的牌子—頭城鎮。這可是北宜公路上的台北縣最高邊界,海拔600公尺,過了這牌我就進入了宜蘭。曾經古人入蘭陽開墾,三天三夜才徒步翻越了雙溪草嶺,我今用鐵馬經四個小時到了宜蘭,是不能體會古人的心境,但我深深感受到時空的交流與對換,空間、時間是可以交換的,但兩者皆不能重來。




九彎十八拐 

苦盡甘來苦盡甘來,大霧中我辨認不出名聞遐邇的九彎十八拐,但已可清楚感受到蜿蜒的威力;白色世界中的曲徑滑行是多麼刺激的事,也是多麼危險的事,我緊含著剎車,雙眼緊盯不到十公尺長的路面線條,深怕忽然一個彎會反應不過來,時速也壓在40以下,心想無法感受下坡飆速可能是件憾事,不過霧中競輪在人生中能得幾回呢?我反而該感激了。

對向有人從宜蘭上北宜,辛苦爬坡的模樣不才剛經歷過,辛苦了朋友們!這應該是個車隊,一路遇到幾十名車友,我一一比手式打招呼,看見特別累或是小朋友就多喊了加油聲,不過別奢望他們的回應,他們正喘著呢!

煙雨濛濛中我看見的是綿延千傾的宜蘭平原,綠塊農田整齊得平貼、早晨署光從東方海上灑落,好一片祥和之境,好一片魚米之鄉!該是最按耐不住激動的時刻了,胸中的熱情在瞬間完全炸散,奔放的、狂野的大喊了幾聲:「哇嗚~~~~~~~哇嗚~~~~~~~」似犬吠、似貓鳴、似狼嚎、似虎嘯,當下腦中滾滾澎湃,全身像是乘風破浪般充滿了精神與力量。

我是個壓抑的人,大一時曾自己寫下:「喜歡安靜因為可以跟自己對話,但跟自己對話時怎麼可能安靜?一個人卻不想待在人群中,好脆弱,好疲累,找不到快樂的元素。喜悅是不完整的拼圖,任何殘缺說明著不可能被擁有。人心 vs 人情,永遠沒有答案,不想找,但不得不找嗎?浪人,真的可以流浪嗎?求解,好困難。」事經至今,問題依舊未解,但解已經不重要。當下的感動是我的依賴,也是人性最原始的依賴;人是個容易感性的生物,而「壓抑」正是自生來對抗這種依賴,因為人是好勝的。今天我在北宜山頭上對著蘭陽平原狂吼的確是種宣洩,不過只是最粗淺、最明顯的手段,其餘的正透過各種感動在進行著,尤其在單獨的旅程中前進得最順暢。因為我沒有辦法治療我的壓抑,所以只能選擇經常開啟閘門、經常洩洪、經常出走了。

生命裡地一個愛戀的對象應該是自己,寫詩給自己,與自己對話,在一個空間裡安靜下來,聆聽自己的心跳與呼吸。(孤獨六講)







東北角速記 

我從雪山下來了,九彎十八拐拐完就掰掰了22歲。山上遇雨讓我整個人又髒又狼狽,跑去頭城阿宗芋冰城,吃冰兼休息,我在那邊攤開手套、魔術頭巾、帽子,一個個用毛巾吸乾
旁邊的人都在看我XDDDD,大概在想這傢伙怎麼一身濕,因為宜蘭正在大太陽.....

一整天遇到的天氣大致如下簡略:晴->細雨->大雨->陰->大雨->起霧->濃霧->超濃霧->太陽->大太陽->陰.....為什麼有種不想說下去的感覺?騎完北宜我的心就好滿足,但是我錯在不該直殺福隆,這一直殺造成氣力放盡的後果(即使我已經偷懶騎舊草嶺隧道,少騎13公里) ,連想念的福隆便當都沒吃成,因為已經沒胃口吃了 。

從頭城到石城正在施工,我離路的邊有一段距離,離海更是;那些景點好熟悉,再熟悉不過了北關觀景台、河東堂獅子博物館(施工)、大里,單車環島時我們是從北向南,一路騎騎停停玩得很開心,但今天只有我一個人,也是可以騎騎停停(因為我很累想多休息),雖然我這個人不太玩自拍,不過面對美景還是玩了起來。


在福隆遇到大量人潮,連7-11都沒有容身之處,但我急需一個可以坐下來休息的空間於是,狠了心離開福龍,往下一家7-11前進,這一走就走到了澳底,一個漁港小鎮,我在那裏7-11休息了五十分鐘,也在那裏決定不走北海岸了 。

2:00從澳底出發,4:30到達基隆火車站,這一路上騎騎停停尚是悠哉,但後來我真的累斃了,腳踏開始沒有感覺,即使下坡路段都不想乘風飆速,只想讓雙腳休息,過了東北角風景區就不想多做停留了,一路都是小漁港,有著濃濃的漁港腥味,我很喜歡這樣的味道,它給我一種遠行的想像(奇怪XD)

基隆,不久前不才騎車來過XD 台北基隆,算起來這是騎了第五趟了 (還是輸給七趟公館淡水) 
到這裡,就只剩下城市的味道還有極度疲憊的身軀跟一顆歸心似箭的心。

5:35進到台北市,6:40看到台大後門 ,7:12我回到了永和的家,今天的永福橋特別漂亮。地裡女排正在我家開趴慶生,看到我回來就再唱了一次生日快樂歌,對耶,都忘了今天是我生日都忘了我幹嘛突然去做件這麼自殘的旅程。

我的單日雙北估計總里程:190km